Wednesday, April 15, 2009

鯨魚


台灣的愛鯨人劉克襄隔岸寫在香港海域突然出現的座頭鯨和鯨魚種種﹐洋洋灑灑的一大篇﹐不禁讚嘆他們的熱情和海洋裡面我們從來不知的豐富。

鯨魚離群的原因眾說紛云﹐自殺﹑生病﹑迷航等等已聽得耳熟﹐但劉說﹐近年不少專家傾向一些個案思考﹕
「最迷人的論述﹐或可能是﹐會不會因為過度憂鬱﹑外敵攻擊﹑族群排擠﹑尋找自我﹑進行探險之類﹐彷佛人類社會﹐個別人物會發生的﹐種種生命瓶頸的突破。」

劉寫道﹕ 「...牠孤獨地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在陌生危險的水域探險。以悠然龐大的身軀﹐我們難以理解的緩慢﹐滑過死亡的邊緣。」
讀到這裡﹐我閉上眼睛﹐耳邊彷彿聽到鯨魚海裡的歌聲。

這是我沒有上班的第二個星期。除了一些早已定下的工作﹐我勉強地在大家的幫助下完成外﹐拿著醫生那張「聖紙」﹐奉旨偷懶。一向忙得雞飛狗跳的生活﹐突然停了下來。
哀慟是一頭巨大黑溜溜的怪物﹐它不時一聲不響地拖著小小的我離開﹐溜進了那個不知名的世界。在那裡一切都好像凝住了﹐很安靜﹐很暗。
有時黑得好像午夜的市郊﹐只得一片樹林的剪影﹐和天上稀疏幾顆星星。鼻邊總是有一股秋天的味道﹐是萬物落在地裡﹑等待過冬到春天化作護花泥的氣味。
怪物體積龐大﹐所以路有點擠﹐走得很慢。我倆拖著手慢慢走﹐有時停下來坐坐看看風景。我流淚了﹐它便不作一聲地在一旁陪我。

昨天吃飯時﹐坐在對面的朋友看不過我神遊太虛﹐平時不算多話的他﹐一頓飯下來老在逗我說話﹐說是要把我拉回到地球。
有朋友說: 快點回來哪。 我知道﹐他們都心焦看見我常常心神晃惚的樣子。
但是﹐但是為什麼一定要回來呢? 我委屈地問。
為什麼不呢?他反問。
看了這文章﹐我瞇起眼睛笑了。他們都好像觀鯨者﹐見鯨魚出水面透氣的時間相隔久了﹐不似之前那麼活潑﹐很是擔心牠的安危。
但我想﹐那條可憐的大魚與其說是受驚了﹐也許來自甯靜深海的牠只是覺得人聲太吵了﹐情願閉氣忍著﹐也要離開水面偷一點安靜。

時下流行提倡「慢活」﹐好不熱鬧。但我親愛的﹐為什麼要急著要我回來趕路呢?
你們究竟在怕什麼?
在死亡面前﹐哀慟是輕慢不得的。它在生命中的重量﹐讓我們只能如鯨魚般緩緩滑過那險惡的邊緣才不致受傷害。在這過程中﹐我們專注身段肌理的控制﹐敏感水流的改變和溫度﹐還會唱起那如歎息一般的歌﹐來傾心地靜聽從深處而來的回音﹐這是心靈海洋航行的歷煉。

拖著怪物的手繼續向前慢慢走﹐我知道走到盡頭天亮時﹐我抬頭看到那拖著我手的會是誰。

後記﹕這是兩星期前起手寫的扎記﹐黑暗但真實。那些喊過我魂的朋友看了別要生氣哦﹐我是相信你們才那麼坦率地寫出來的<笑>記得告訴小nic後﹐她喜歡劉克襄寫鯨魚滑水那段得不得了﹐要得看原文。寫的時候直到現在﹐小nic的歌<告別了﹐給你的搖籃曲>很是貼切心情。
這一瞬﹐的確全然是美麗的。


繞過秋冬春夏 它終於可停下來
佔領每一刻 我對你的思念
痛苦垂著淚水 從眼角流到臉頰
帶著所有煩擾 飛向到遠方

再也不想說也不想聽 千篇一律的安慰話
時間能沖淡一切的想法 天真的謊話
觀看枯葉安然墜下 突然明白了
這一瞬 全然是美麗的